《愛情公寓5》:歌舞新嘗試，尷尬新層次

闊別6年后，中國近十年最受歡迎也最具爭議的喜劇系列《愛情公寓》迎來了第五季。作為系列的最終季，這季劇集將以數對主要人物陸續步入婚姻生活作為主線，試圖以溫情和感動為這個系列收尾。但開播以來，《愛情公寓5》（以下簡稱《愛五》）收到了頗為糟糕的評價。一個被網友集中火力的點在于：《愛5》在劇集里插入了一些歌舞片段，#趙海棠別唱了#播出當晚就登上熱搜。劇集不好看是歌舞的鍋嗎？

平心而論，此次劇集里的歌舞段落本身品質并不低。尤其由音樂劇專業出身的婁藝瀟領銜的預告片，歌舞編排配合一鏡式拍攝完成度極高。而第一集中呂子喬領結婚證前和心魔斗爭的歌舞片段在作曲和表演上也都堪稱過硬。從音樂劇專業角度上說，歌舞質量完全過關，甚至在國內的音樂劇類歌舞創作上還屬于比較高的水準。而這些本身還不錯的歌舞片段之所以遭受這么多差評，原因來自觀眾和劇集兩方面。

首先，在中國，欣賞音樂劇類歌舞的觀眾基礎還十分薄弱。中國成體系、成規模的音樂劇市場形成于2012年，雖然曾一度高速增長，但這一趨勢在2016年左右陷入了放緩和停滯。根據道略網在2019年發布的年報，中國一年的音樂劇觀劇總人次僅在160萬左右，而具體到音樂劇受眾的人數，則還要遠遠低于這一“人次”。

盡管《聲入人心》令鄭云龍、阿云嘎等音樂劇演員突然斬獲了大量觀眾，但這些觀眾基本還是屬于“追星女孩”范疇，難以成為真正喜歡音樂劇的觀眾。所以，面對全中國這可能還不到一百萬，而大多數可能還不太喜歡《愛情公寓》的能夠欣賞音樂劇歌舞的觀眾，不喜歡的聲浪實屬正常。

除此之外，《愛5》中的歌舞片段在插入的節奏和篇幅上也存在一些問題。正常的音樂劇或歌舞電影在音樂和臺詞上通常要達到5:5甚至更高的比例，很多臺詞就是歌詞，用歌舞來推動劇情發展，這個篇幅比例和節奏安排會令觀眾能夠接受故事里有許多信息都要由歌舞來呈現這個設定。在唱段的設計上，也要有意識地去分配敘事和抒情唱段的比例。在這一點上，《愛5》中的唱段首先是太少了，接近一小時的劇集，絕大部分篇幅都是臺詞陳述，突然間出現了一段歌舞，對于觀眾來說這就不是一個歌舞劇集，而是普通的劇集里不好好說話突然開始唱歌。

在功能上，《愛5》中的歌舞片段幾乎只有抒情而沒有敘事。這就令這些唱段突然拖慢了劇集的敘事節奏。而以抒情唱段來說，這些唱段的旋律又不夠流暢和悅耳，不具有作為流行音樂的價值。對于很多觀眾來說，這些唱段的存在就毫無必要，乃至是扣分項。

此前華語世界中較為成功的歌舞影視中，實際上都比較好地解決了唱段和臺詞的比例、唱段的功能分配和歌曲旋律流行度問題。其中最突出的當數《新白娘子傳奇》和《如果·愛》。這兩部影視作品都做到了唱段大量出現讓觀眾可以接受這是一部歌舞影視，唱段承擔敘事功能，旋律好聽記得住等關鍵品質。《新白娘子傳奇》在當年雖然常常說著說著就唱也令觀眾覺得奇怪，但其上口的作曲、歌曲中通過更改歌詞實現的敘事性，都促使觀眾接受了它。

而《如果·愛》則選用身兼歌手職業的張學友、周迅和金城武，令每個唱段的演繹都極為精彩，成為中國歌舞電影中的經典。作為一個插入了歌舞唱段的喜劇，《愛5》中的唱段不僅敘事功能弱，也并不太好笑。在既不具有敘事功能，又不具有戲劇功能的情況下，必然就會令人產生突兀的感覺。

作為音樂劇和歌舞電影文化比較繁榮的美國，部分情景喜劇也會插入一些音樂劇歌舞的段落，例如《老爸老媽浪漫史》中的巴尼時常會展開歌舞，而《生活大爆炸》第四季第14集中，來自印度的拉杰更是在該集結尾展開了一段“寶萊塢”式歌舞。這些歌舞片段的喜劇功能是非常高的。無論是通過耍寶的表演或是歌詞，它們都具備著和正片中同樣密集的笑點。

在音樂劇界，2011年托尼獎最佳音樂劇《摩門經》更是做到了幾乎每首歌都能令人捧腹大笑乃至笑中帶淚。但在《愛5》中，唱段中笑點設置實在太過薄弱，令這些段落變得“為歌舞而歌舞”，顯得毫無意義。

而在《愛情公寓》系列的痼疾“疑似抄襲”問題上，《愛5》中的歌舞也未能完全洗脫嫌疑。以第一集、第二集中的唱段來說，呂子喬的“心魔”段落從作曲、燈光和調度來說，有些類似《芝加哥》中經典的“監獄探戈”，而趙海棠的校園段落則在整體調度上接近日本一個飲料廣告。雖然這些相似應該還夠不上“抄襲”，但也并不值得稱道。

所以，盡管《愛5》中的歌舞并不算難聽難看，但其貧瘠的功能性和流行性讓它們成了破壞劇集節奏的元兇。創作者雖然好好做了這些音樂，但在整體結構上未能好好考慮要用這些歌舞來做什么。再加上匱乏的笑點，令這部前4季都能獲得7分以上的劇集斷崖式下跌。這些《愛5》中的新嘗試，最終卻讓它尬出了新層次。

□優作（樂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