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28歲的趙彬在網上公開了自己的“遺書”。最近，這個日常做快遞員的小伙子在寫一本自傳。

之所以如此“提前”，是因為他感受過死亡的滋味。為了戰勝這種未知的恐懼，趙彬對自己的“身后事”進行了詳盡的交代，“把僅有的資產留給哥哥，包括去年新蓋的房子”……但在最末一行，他還是忍不住感慨，“仿佛生下來就不能為自己而活。”

2014年被確診的尿毒癥，是趙彬無數次抱怨的“罪魁禍首”。他覺得，正是這場疾病，“將自己從大城市的快車道一下子撞到了農村老家”。

1990年，趙彬出生在甘肅慶陽一個偏僻的小山村，父母都是農民。自小，告別“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便是他的夢想。

在鄉里鄉親眼中，趙彬一直是一個“仁義”的娃娃。從小體諒身體有殘疾的父母；高中時，主動輟學，照顧因病癱瘓的爺爺。

外出闖蕩的日子里，這個農村小伙子鉚足了勁兒為自己“加油”。每天抽時間看書、聽廣播、自學電腦軟件，一到節假日，就去周邊窮游，提升自己的眼界見識。很快，這個踏實肯干的小伙子被任命為快遞團隊里的小組長，還萌生出在大城市“扎根”的想法。

一次體檢打破了趙彬對未來的美好憧憬，“血壓180/120，肌酐510，需要馬上住院”。拿著檢查單，趙彬的心情難以言表。他渾渾噩噩上了兩天班，在網上搜索著從未接觸過的醫學知識，直到忍不住崩潰大哭。

趙彬決定“自救”。

一開始，他相信所謂的神藥，盼望著奇跡發生。爾后，換腎成了他的夢想。經過幾次配型，在親友之間，沒有找到合適的腎源，最終，趙彬不得不接受透析。

他回到老家，“覺得自己完全被疾病捆綁了”。而經濟上的壓力，身邊的流言蜚語，也深深刺痛著趙彬的心。

“越挫折越勇敢，越無依靠越是獨立。”難熬的日子里，這名90后重拾起閱讀、寫作等愛好，填滿所有“用于胡思亂想的時間”。

養活自己成了當務之急，不愿給父母增添負擔的趙彬開起了農村淘寶店，幫村民收發快遞、銷售農副產品……同時還申請注冊微信公眾號、頭條號等賬號，記錄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大到山水形勝，小到農副特產，“土法上馬”的趙彬接連打造了好幾篇10萬+，同時還將村里的蘋果、甜瓜銷往全國各地。

“生活從來沒有放棄給我設置屏障，而我也從沒讓它得逞。”自傳里，他如是寫道。

2017年8月，趙彬開始拍攝一部宣傳家鄉風土人情的鄉土電影《孤兒》。“讓喜歡表演卻沒有平臺的父老鄉親展示才華。在我離開這個世界之前，留點宣傳家鄉的作品！”

此后4個月，一結束工作、治療，趙彬就與村里選定的演員待在一起，一遍遍琢磨臺詞，一次次雕琢人物。當年12月，電影全網上線，一周里獲得33.7萬的點擊量。

一次次嘗試，一次次進步，讓趙彬愈發明白生死的意義。“死亡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活著的每一天都在浪費著寶貴的時間和生命，卻全然不知”。

而今，市區的一家快遞公司招收了趙彬，安排他以攬收快件為主，人手緊張時幫忙派件，到了透析時間就離開，比起開網店輕松了不少。

這些善意，讓原本常常在心里和自己較勁的趙彬悄然改變。在前不久醫院組織的腎友會上，他主動和其他病患分享起自己的心路歷程。“維系良好的醫患關系，保持愉快心情、心態，讓自己忙起來”。

意外依舊會突然而至，遺憾也不可避免，但趙彬已經懂得不去責備，坦然接受，“讓自己盡可能地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中青報·中青網見習記者 王豪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