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救了一輩子人,最后自己需要人救的時候,連親人都沒有辦法。”對丈夫俞關榮的離世,王女士很傷感。
2月6日上午9時30分,71歲的武漢市長江救援志愿隊(簡稱長江救援隊)創始人俞關榮因患肺炎不幸去世。據悉,俞關榮1月11日左右發現肺部被感染,病情加重后,入住武漢市第六醫院。王女士受訪時表示,在醫院,因為沒有條件做核酸檢測,所以直到丈夫去世,也無法確定他是否感染了新冠肺炎。
一生救了無數人的英雄,最終還是沒能扼住命運的咽喉。
“長江的守護者,去了天堂”
2月6日的武漢,氣溫驟降,陰有小雨,格外地冷。
王女士介紹,俞關榮今年1月11日起開始感冒,一直到1月29日,才住進武漢市六醫院,“因雙肺感染,病情很嚴重,住進去當天就離不開輸氧。”她說。
俞關榮不幸去世的消息在6日傳出后,迅速在武漢救援圈、冬泳圈傳開,并引起廣大網友熱議。“長江的守護者,去了天堂。”“沒有被江水奪走性命的他,卻倒在了病毒下。”武漢飛魚俱樂部的“三文魚”說:“處事嚴謹、勇于擔當、熱心公益的大磉哥,一路走好。”
“大磉哥”是圈內人對俞關榮的稱呼。磉,即為柱子底下的石礅。“大磉”是他在2006年8月28日注冊悠游網時的網名。據悠游網資料顯示,“大磉”俞關榮出生于上海,畢業于武漢理工大學,自定義“水上救援專家”,興趣愛好為“游泳,登山,應急救援”,而“大磉”最后一次登錄該網站是在2019年12月17日。
現任長江救援隊隊長張建民在得知俞關榮離世后,自稱因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哭了一上午。
張建民說,他是2015年接任俞關榮成為隊長的。大年初一(1月25日)聽到俞關榮生病的消息,就給“大磉哥”打了電話,但沒人接聽。到了初二,才接到俞關榮的回電。
張建民回憶說:“我當時在市紅十字會當志愿者,正在為醫院送藥品的路上。聽到俞關榮的聲音比較低沉,就問他‘你還好嗎?’俞關榮在電話那頭說不好,‘蠻難受。’聽完我眼淚刷地就掉下來了。調整了一下情緒,我對俞關榮說‘聽說你現在被隔離了,我們也沒法看你。自己多保重啊,醫生讓你怎么搞,你就怎么搞啊,一定要配合。’可沒想到,這卻是我和‘大磉哥’的最后一次通話。”
張建民告訴記者,俞關榮住在武漢市江岸區香港路,因喜歡冬泳,所以常年在龍王廟一帶游。兩人相識于2005年夏天,“他給我第一印象就是高,大概有1米8。他總是笑瞇瞇的,為人豪爽仗義。平時不抽煙、不喝酒,身體好得很,但當我們一起聚餐時,他也會偶爾陪大家喝上一小口。”
微博網友河北邯鄲谷子回憶說:“1月30號,發微信問候,老哥沒回。2月6號,他們說,老哥走了……我們叫他‘大磉’,也是因為這名字像他。從雅安4?20地震到魯甸803地震,在災區一線,老哥向來都是少說話、多干活。他覺得這么著踏實。這多年,也沒見老哥跟誰急過,他特別愛笑。”
“至少挽救了700多個家庭”
張建民介紹,長江救援隊是守護在武漢市兩江四岸的一個志愿者組織,很多隊員都已經50歲了,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大家打小就在長江邊上長大的。
俞關榮曾在2019年參加央視某節目錄制時介紹,長江救援隊現在有36個支隊,1500多個志愿者,在過去9年已救了700多人,至少挽救了700多個家庭。
多名隊員回憶,無論春秋冬夏,大家都喜歡在長江游泳。也是因為水性好,大家都救過人。 “俞關榮是那個能把大家捏合在一起的人,我們都信他。”隊友施厚超回憶,“原來我們是各自為戰,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救援隊。2010年5月,他(俞關榮)建立了個長江救援隊,把大家統一起來。通過他的宣傳,我們才知道,要科學、專業地救人。救人,首先要保護自己。”
張建民說,俞關榮于2009年開始通過悠泳網籌建救援隊。2010年5月18日,救援隊正式成立,最初隊伍成員來自武漢的22個冬泳隊,他以全票當選為隊長。不過,最初的名字叫武漢水上救援隊,后來才逐漸改為武漢市長江救援志愿隊。
“武漢每個大型活動都有他的身影”
“我早就聽說過他,但第一次見面卻是在2010年一個急救培訓的課堂上。他黑黑瘦瘦的,很精神。他有豐富的專業經驗,課講得很好。我們分批去聽他的課,還跟他學了心肺復蘇。”63歲的施厚超說,“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給我們講器材優先、團隊優先等原則。這讓我們知道,原來救人還有那么多理論。”
施厚超回憶:“在漢陽門附近的長江大橋下,最容易出溺亡事故。大家都仗著水性好去救人,也確實發生過因不會救,而導致他人遇難的情況。長江救援隊成立后,俞隊讓我們的救援越來越規范和專業。”
在央視節目現場俞關榮曾給觀眾科普了水上救人的三個原則:第一是岸上優先,指沒把握不要下水;第二是器材優先,就是要找到身邊有可利用的棍子、塑料瓶、繩子之類的漂浮物,丟給落水者;第三是團隊優先,如果有幾個伙伴同在,不要都下去救人,而是應該分工,有的去報警、有的去救援、有的去找工具。
2015年,俞關榮卸任長江救援隊隊長一職。隊友影子說:“他淡泊名利,創建救援隊后,主動把領導崗位讓給了年輕人,然后在后面努力做公益。”
“熱衷公益”是武漢水上救援圈、冬泳圈給俞關榮最多的評價。張建民介紹:“他卸任后,主動要求去新江灘支隊做一名普通隊員,每年夏季親自參加值守。”
據大家講述,俞關榮的培訓以急救、水上救援等公共戶外救援為主。除了給長江救援隊隊員培訓外,他每周末還要去社區、學校、工地做培訓。“這些年,他已經先后培訓了有將近十萬人次。” 張建民說
“八一節去簰洲灣祭奠抗洪英烈,俞關榮堅持了十幾年,而且直到前年,還長漂至漢。”一位武漢游泳愛好者回憶。
“大到抗洪搶險、軍運會,小到每年的水上馬拉松、武漢馬拉松,武漢市幾乎每個大型活動都有他當志愿者的身影。”施厚超說,俞關榮還是武漢市民兵連的成員、市紅十字會社會監督評審員……
“大磉去另一個世界攀登了”
2月6日,一位武漢游泳愛好者在微信群發出悼念:“長江救援隊首任隊長‘大磉’去另一個世界攀登了。”
其實,俞關榮最初并不是登山愛好者。2005年,俞關榮的兒子因意外死亡。他在央視節目中回憶,很長時間都沉浸在悲痛中,有時一個人坐公交車,眼淚都會不自覺地流下來。“因為我是個堅強的人,所以那種哭是沒有聲音的。最后,我是靠登山走出來的。”
“和大自然比起來,我們人類很渺小。當時的我突然意識到,每一個生命都至關重要。” 俞關榮曾表示,一次珠峰之行讓他徹底釋懷。
除攀登了5座雪山外,俞關榮還于2007年,歷時9小時35分鐘橫渡了瓊州海峽,然后又騎自行車到拉薩,2008年中國奧運會,作為全民運動健身領頭人的他,當上了火炬手……
“一個多余的字,一個多余動作都能讓人喘個不停。” 據媒體報道,俞關榮曾在今年1月25日描述病情時如是說,即使足夠堅強的他,也感受到了“生不如死”。
“武漢是個英雄的城市,俞隊是英雄之一。”一名微博網友說。
聞訊“大磉”離世后,悠游網友“快樂大歌”為悼念他賦詩一首:
“長江救援先行者,公益往事如煙恍。
舉杯聚首無來日,來世重逢酒已涼。”